近來常感受到空氣的收縮，上一秒跋扈的太陽，在瞬間被雲霧層層掩蓋，一如包裹完善的遠行精裝，在發不動的列車引擎上被無預警地遣返。我們的城市在希望與失望之間，就此鋪上一片暗沉，行人依舊面無表情，像那鍋爐上的湯，煮不開。試圖摸索著關於悶的釋義，理不理解都是模稜的命題，也許人心與天氣就只有幾根手指的距離，也許悶是一種形而上的心態引發的狀態在變態之後形成的病態。
那悶的心理由不得說明，那悶的人群搓著手指，說的話都沒有感情。此刻人不飽滿，對話言不及義，穢氣永不散去。試圖逃掉的有所顧忌，逃不掉的散發傻氣。人們悶在做不出任何決定，各有利弊於是進退難易。時而太用力地逢場作戲，又太敏銳地察覺對方眼中的焦慮，不安還是打回到了自己，同理心的溫暖此刻一點也不適宜。想不清楚、又或是根本就不願意，給自己一點點藉口或是理由輕輕地晃出去，是悶進了人裡面，把心關在門裡面。
那悶的境界不至於下雨，那悶的氣味壓迫鼻息，走或留都令人煩心。本質上的厭倦再習慣也難喜愛，委曲求全換來的是純粹的訕笑與當局者的無奈，茫茫人海裡有誰不希望得到愛，又有多少人在愛裡只能徒自悲哀。一個願望許的是未來日子可以走得更加堅強，但堅強的設定除了含淚咬牙還有什麼可以多想？該說什麼話或不該怎麼講，該往誰微笑或不該多打擾，我的筆記本比我的人更受尊崇肯定，我居然開始不敢照鏡子也不想聽見自己的聲音。我無法面對自己眼裡那血淋淋的對自己的質疑，惡性循環下我的懦弱簡直是種心智殘疾。我深深明白抽離的機會每天都在，但抽屜裡的惡魔總不留情地把我陷害，我想悶是悶在該要逃開卻鼓不起勇氣逃開。而這究竟是現實不講義氣，還是我的理智說謊成性。
我的信任天平從什麼時候開始傾斜，我等了好久的那一場雨，一定要出門淋一淋。
儘管那只會讓我的頭更暈。
他們絕對好不到哪裡去，那位坐在我隔壁的隔壁，也在最近對自己的帥氣髮型攤手放棄。樓上的不再熱衷品味穿衣，樓下的對少說兩句漸漸熟悉，沒有人不喜歡生活的輕鬆愜意，怎麼知道努力上進的後果是把快樂山窮水盡。我想過要為了開創新的時代捍衛理念吶喊搖旗，後來選擇了乖乖地聽從指令循規蹈矩培養狼性，我一點也不後悔更不會覺得一點一滴可惜，至少我撒的謊沒有破綻自己也相當堅信。那些整天強調成熟心靈獨立思考的人根本沒有競爭力，雖然我很清楚我其實才無力得意最後也將無處可去。
今天的午餐又是青菜排骨麵包咖哩，每天最期待的只剩工讀生跑腿帶回幾杯半糖清心。
悶啊！這樣悶的人生再配上這樣悶的天氣，悶到發青的心臟又得呼吸這樣悶的空氣。如果把人悶成爛泥的主意來自立場堅定的上帝，能不能請你把悶的生命意義跟我講的具體。
直到我也開始討厭自己，原來我已經能夠駕馭悶的情緒。沒有方向的世界裡至少明晰眼前都是烏雲，矇眼踩著油門前進頂多傷心不傷身體，我不再抱怨也不再對未來有所期許，對於生命決定從此保守地保持安靜。我一度以為最正確的路線就是聽話地循著鋪好的軌跡前進，這下無比清晰我下的原來是毫無改變餘地的好幾步棋。我們這樣的人都是一樣無可救藥的等級，真正可悲的是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喜歡自己。
想到就悶，顯然地獄對我也不歡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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