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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,在生命裡一直看似遙遠,卻又總是無聲無息地接近,它不發出任何聲音,卻細膩地影響你的鼻息。Demolition,意旨破壞,破壞,意旨將眼前所見已脫離常軌的方式分崩離析,也是Davis在妻子離世後,面對人生的作法,當世界上的一切都變得太過無法理解

 

一輩子,有幾個人能夠走入你的生命,這幾個人,又在什麼時候永遠離去?連畢業典禮都能讓人捨不得,要怎麼去想像真正的天人永隔。

 

Davis是個平凡人,穩當地過著自己的人生,妻子的死去在他心中,與其說是無法接受,該是慌了陣腳。摯愛的「消失」沒有前例可循,沒有經驗參考,教育也只教了人們那一套沒有意義的禮節。Davis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等著他哭,他反而不確定這樣的哭到底是為了什麼?他感受到心裡面有個巨大的空洞,卻想不透是純粹的心碎,抑或是其他的東西。

所以Davis對於儀式無感,來自更多更多人的問候於他就像罐頭簡訊,爸媽的關懷,也只是說明了原本兩人住的房屋果然很大很空。死亡所帶來的強大空虛讓他手足無措,既然以前能夠正常地運動、工作,又為何今日想要一如往常地生活,卻一直被勸退安慰?

 

Davis試著寫下來,找一個藉口讓自己重新整理思緒。流不出眼淚的他,選擇把一切都破壞掉,不論是秩序上或是物質上,他是愛他的妻子的,只不過事情發展至此,選擇「恨」,比選擇「愛」來的要簡單太多

 

「恨」,有一整個世界等著他恨;「愛」,卻已經不懂為何而愛了。

 

他在Karen身上看見了愛,在Chris身上看見了恨,而這兩個人都同樣空虛。Karen對於枕邊人的空虛,Chris對於自我認同的空虛,再加上Davis自己對於死亡的空虛,在這些人身上,他總算找到了共鳴。

 

他們的心都少了一塊

 

Karen告訴Davis,「我多麼希望能和你一樣,絕對的坦誠」,而坦誠會這麼困難,往往是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該對什麼坦誠Davis面對無所適從的人生,並沒有逃避,但如果世界硬是要逼自己做出一點反應的話,他叫你們通通去死。

 

Davis時常想起那些關於妻子的回憶,他的故事裡一直都有她。可是當Davis在無止盡的砸碎、重捶、摔落、衝撞甚至是疼痛中找到一絲絲釋放的時候,他還是空虛,因為他發現在自己的心底,根本就不恨她

 

直到找到了那一張懷孕的證明,才終於找到了一個恨的理由。

 

於是他異常冷靜地簽下了基金會的同意書,正裝出席了獎學金的晚宴,在眾目睽睽之下,抖出這件醜事,把場子弄到再也無法彌補的僵,是憎恨最完美的收尾。把一切終結之後,回到妻子的墓碑旁,他所期待的釋懷,居然出乎意料地顯得沉重。

 

因為,那裡有愛。

 

瀟灑地說出「她值得被愛」,才意識到自己的恨,通通都是來自於愛。來自於每一天,都有她在身邊,一張張調皮的紙條、一件件好笑的往事,她的表情、她的聲音,原來自己都好愛好愛。Davis無法順利砸碎他們的婚姻,因為有愛在裡面,回憶抹不去,他也不會愛上Karen。他從來沒辦法恨妻子,就算第三者真的現身了也無所謂。

 

那是愛

 

因為個性不擅表達,所以一向都沒有表達,如今再也沒有機會,恨又是為了什麼而恨呢?

 

只是希望還能為她做些什麼吧。

 

於是明白恨,原來不是用來否定愛的,破壞,也不是用來摧毀世界的。就像「fuck」,是一個偉大的單字,崩壞的人生,畢竟還是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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